有散场的迹象,我实在困得不行,就提前买了单,自己开车回了家。
等车快要行驶到小区车库的时候,一道人影忽然冲了过来,拦在了车头前。
我被吓了一跳,原先生出来的那丝困意,霎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。
胸口涌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气,我解开安全带下车,意外看到了童帆那张憔悴的脸。
我不知道童帆在这里等了多久,他眼圈红红,看起来有些精神萎靡,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,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,快步朝我走过来。
“付少爷,算我求求您了,您去看看贺总吧,他昏迷了一个多月,昨天才醒过来,连说话都没有力气,只惦记着见您一面……”童帆像是那种演惯了苦情戏的蹩脚演员,情绪还没到位,就已经做足了姿势,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演的是哪一出。
我被他的模样吓到了,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,定了定神,我拧紧了眉头:“贺行生病了?”
童帆迫不及待地向我解释:“贺总跟您分别后就去了公海,本来是一桩普通交易,没想到对方起了歹心,贺总跳船才保住了一条命,只是受了很重的伤,昏迷不醒。贺家担心消息传出去不好,一直想方设法地瞒着,我之前在b市的时候就想和您说,可三少不同意……”
我轻轻眨了眨眼睛,用了十几秒来消化他这段话,而后缓慢开口:“普通交易……需要去公海吗?”
童帆一下子卡壳了。我想起贺行让我远离梁笠,说他们不是一路人的认真表情,忽然之间从鼻腔间嗅到了浓浓的讽刺味道。
其实没什么好悲痛的,更不需要摆出这样一副受害者的模样,想要赚不该赚的钱,就该承担旁人想象不了的风险。
贺行现如今躺在床上,不过是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果罢了。
可笑的是童帆居然想用这套说辞打动我,让我对贺行生出近似于怜爱的感情。
我摇了摇头,对童帆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:“童帆,你等了我这么久,又说了这些话……我没太弄懂,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”
童帆愣住了。
我笑意不减,向他摊开手:“贺行受伤了也好,生病了也好,自然有该关心他的人去关心,我和他,还没熟到这一步。”
童帆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,连连向后退去。
我想了想,又叫住了站在我对面的男人:“对了,有一句话还真得麻烦你帮我向贺行转达一下。
他说的是对的,分清楚感激和喜欢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之前是我弄错了,我很感激他帮我找回了胸针,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。
一点点都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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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,我在办公室看材料的时候接到一通来电。
那个固话号码我再熟悉不过——是我从前办公桌上的电话。
接通电话,里面传来了付音存黏糊糊的声音:“哥,听说你自己开了一家公司,恭喜啊……不过,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,别忘了,你现在还是付氏集团的顾问,爸爸知道这件事很生气呢……”
“有什么话直说。”我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,凭着我对付音存的了解,他会选择用办公室固话给我打电话,就代表他找我的十有八九是公事。
电话那头的付音存停顿了几秒,然后低低道:“下周是爸爸的生日。哥哥,回付家吧,他很想见一见你。”
提到那个男人,我的思绪止不住地飘散,半晌之后回过神,我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,然后用尽可能自然的声音回复道:“好啊,我也很想见一见他,毕竟是我亲爱的父亲。”
电话那头,付音存笑出了声,他又变回了那种黏答答的语气:“哥哥,你真可爱。”
没理会付音存的嘲笑,我径自挂断了电话。
回付家的那天我中午才起床,洗了个澡,换了套浅色的礼服,我站在衣帽间的穿衣镜前,将那枚绿咬鹃胸针端端正正别在了上衣胸口。
镜子里那张面孔并没有什么表情,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,缓缓吐出语字来:
“妈妈,不要难过,我很快,很快就可以拿回你的东西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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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气冷得不像话,付家院子的喷泉池结了厚厚一层冰,或许太久没有用过的原因,池里的雕塑冒出了青灰色的苔藓。
我想起了小的时候,五六月的傍晚,院子里的花开得特别好,我和妈妈站在喷泉池里踩水,她纯白的连衣裙摆湿漉漉地粘在小腿上,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我的眼中,给她周身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。
再也没有了,那样的傍晚,那样开得轰轰烈烈的花朵,再也没有了。
沿着熟悉的石子路往里走,宅子里很安静,佣人来来往往搬东西、布置场地,忙碌中透着诡异的静谧。
推开宅子的门,迎面撞上了一前一后走过来的贺言和付音存。
很奇怪,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,脸上都挂了彩,付音存还好一些,贺言的脸简直是打翻了调色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