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?想杀我夺宝?”青衣大笑起来,“无憾城可不是虚幻的造物,它构建于一座凡人城池之上,以阵法维持,就算你杀得了我,这里的阵法也不会失效,你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。”唰地一声,薛宴惊拔剑出鞘:“巧了,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挑战不可能。”“……不信邪是吧?”青衣连忙一抬手,“好,那我就给你一段记忆!”街上行人、街边绿柳在薛宴惊面前逐渐扭曲,眼前虚幻的亲人、友人、敌人皆化为碎片,随风而去,她脚下的青石板也化成一片虚无。一道强光照来,薛宴惊下意识抬手遮眼。再度睁开眼时,周遭已经幻化为一片尸山血海,血流漂橹,骸骨如林。薛宴惊看到一旁的大石上镌刻了三个复杂的魔族文字。“无刹海?”佛教中“刹海”亦被称为“涅槃海”,指的是众生苦难终止之境。而魔界“无刹海”,自是反其道而行之,意喻无尽苦难之地。薛宴惊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地方,却觉得这里的漫天血色很熟悉。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,薛宴惊转头看去,见一魔族驾着高大古怪的独角坐骑狂奔而来,从她头顶跃过,对她视而不见,口中狂笑着挥鞭远去。坐骑后方用绳子拖曳着一团麻袋状的絮物,听到微弱的呻|吟声,薛宴惊才意识到那大概是一个人。“九师兄?”薛宴惊想到这个可能,连忙追了上去。她很快追上独角怪兽,试着用剑去砍断绳子,去刺杀那魔族,却徒劳无功,显然这里只是一段记忆,她无从干扰、无从拯救。被粗壮魔族和高大坐骑衬得极其瘦小的身形被拖曳出很远很远,一道血痕从他身下延伸开来,弥漫了一路,在早已被层层叠叠的血色染红的无刹海小路上,却并不如何显眼。“九师兄……”他遍身血肉模糊,衣服被血迹和泥土侵染,早看不出颜色,只余腰带上嵌着一块早已碎去大半的玉珏,被她眼尖认出,那是四明峰弟子印信,这玉珏乃东海白玉,有静心安神的功效,四明峰每位弟子拜师时,师尊都会赠予他们一块。确认了那是九师兄,薛宴惊心下一紧,她想知道他逝去的原因,却也怕亲眼目睹他的结局。魔族终于勒停了坐骑,把几乎断了气的瘦小人形吊在了树上,薛宴惊注意到他的两臂向不自然的方向扭曲弯折着,显然是已然被暴力折断。她想到了冰棺中那残缺不全的尸首,握紧了手中长剑,去劈、去砍,却始终无法伤到眼前魔族分毫。怪不得那青衣魑族这般轻易地还了她一段记忆,原来这种记忆体验,着实是一种残酷的折磨。她做不得救世主,只能当一个冷漠的旁观者。魔族用驾御坐骑的鞭子顺手抽打了瘦小人形几下,他却毫无反应,不知是晕死了过去,还是这种程度的疼痛他已经习以为常。薛宴惊下意识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,可哪里能有什么作用?鞭子透过她的身体抽打在瘦小人形的躯干上,魔族仍不罢休,又掏出一只匕首插入他的腹部,慢慢翻搅着。薛宴惊单是听着那匕首翻搅脏腑、刮过金丹的声响,便觉得头皮发麻,瘦小人形却连求饶也不肯,只是拼力张开嘴,将一口血水吐在了魔族的脸上。“你倒是硬气,”魔族一用力,将瘦小人形捅了个对穿,“把功法交出来!”“……”“好,身上疼你不怕是吧?”魔族又取出一件骷髅状的器物,“但这东西可是能灼烧神魂的。”魔族将那骷髅按在瘦小人形腹部伤口处,骷髅挤开伤口,逸散出熊熊烈火。瘦小人形终于坚持不住,哀嚎声听起来已经不像人能发出的,倒像是某种濒死的野兽。这简直是一场虐杀,薛宴惊握紧了拳头,掌心已经烙下深深的指印,她想杀人,却杀不得,想救人,也救不到。最终,他大概是肯屈服了,嘴唇嗫嚅着,似乎想说些什么,魔族连忙将耳朵凑过去,下一刻,异变陡生,瘦小人形腹部金芒一闪,从伤口处猛地迸发出一道劲力,将魔族掀飞出去,重重摔落在地。这是……自爆金丹?被逼到这个份上,他竟还有气力自爆吗?薛宴惊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一直不开口,是在积蓄自爆的力气。魔族似乎暂时摔晕了过去,瘦小人形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薛宴惊简直要惊叹了,自爆金丹与自爆元婴不同,不是必死的行为,有七成的可能存活,但也会身受重伤。她那爱玩爱闹的小师兄,到底是被魔界逼出了多么坚韧的生命力?作为一个知晓残酷结局的人,薛宴惊只觉得一切都太残忍,因为他现在的挣扎,最终都是……徒劳。他用力将臂膀撞在山石上,试了几种不同角度,薛宴惊呆呆地看了半晌,才反应过来他是想给自己脱臼的手臂复位。她心下为他捏了一把汗,现在只看是魔族先醒还是他先恢复了,纵然已经知道他殒身的结局,她还是希望他不要陨落在这里。他的左手不是从关节处被折断的,一截骨头从小臂处突兀地支棱出来,只能先想办法恢复了脱臼的右臂,但这就足够了,他捡了匕首干脆利落地了结了魔族性命。薛宴惊松了口气,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攥出了血痕。她看着他捡起了那只会逸散烈火的骷髅头,按在伤口上,借着烈焰烧灼暂时给自己止了血。然后漫不经心地将骷髅头扔在地上。“……”他这才有心情抬手撩了撩凌乱的发丝。薛宴惊就站在他面前,恰恰是个能够与他对视的角度,眼睁睁地看着他拨开遮脸的乱发,擦去面上血痂,露出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庞,艳若桃李,明如秋月——是她自己的脸。不是九师兄?薛宴惊怔了怔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