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人立刻噤声,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说话。毕竟接下来,等孟君轲彻底接手国事之后,他还准备和发妻游山玩水优哉游哉地度过下半辈子,如今就将她惹毛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。而禅位一事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。一方面,他这皇帝当了太多年,说句身心俱疲也不为过,如今终于后继有人,他也终于可以撂挑子不干;另一方面,镇压南辰王一案时,孟君轲展现出的雷霆手段余威尚在,此时登基,时机再好不过,但凡是个惜命的朝臣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来触她的霉头。女帝登基一事也只是在民间沸腾热闹了半月,很快大家便不再议论此事,毕竟甭管坐在龙椅上的是人是狗、是男是女,只要徭役赋税不变,又关他们普通百姓们什么事呢?该吃的饭还是正常吃,该种的地还是照样种。而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,唯有孟君轲一人罢了——哦,勉勉强强还能算上个拓跋禹。孟君轲自幼受的教育便是家国天下、民为邦本,她原先只想着要实现自己的抱负,集天下英才、创万世太平,但她忽略了,当皇帝原来竟是这样一件不自由的事——被繁重的政务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就罢了,对于武将出身的她来说,无论一举一动旁边都跟着一堆时刻监视的太监宫女,实在让她浑身难受。同样难受的还有拓跋禹,最近孟君轲都不怎么愿意碰他了,一问就是“政务繁忙没兴致”。有一次他使出浑身解数,好不容易勾得孟君轲头脑发昏,却因动作太大不小心踹开了床幔一角,孟君轲余光瞥到那跟门神似杵在外头的太监,立刻就从他身上翻身下去,平复着呼吸道:“今日就先算了吧。”拓跋禹浑身梆硬,听到这话时内心是无比崩溃的:算了!怎么就算了!!不能就这样算了啊!!!他发觉自己不近女色的毛病是被孟君轲给治好了,但如今又患上另一个毛病,那就是对某些事太过上瘾。这新毛病比旧毛病还要可怕,他一个人处理不了啊!侧躺着支起半个身子,露出纹理清晰的肌肉,拓跋禹不动声色握住孟君轲的手掌贴在自己胸膛之上,“夫人,再过几日我可就要回门了。”毕竟到时说不准还不如现在方便呢,还不趁此机会多多享用一下他?听了这用词,孟君轲简直啼笑皆非,去一趟北魏罢了,他这算是回的哪门子的门?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调笑道:“怎么,想让我在你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搞你?”拓跋禹:“……”果然,他就不该自讨没趣!对于孟君轲要跟着拓跋禹“回门”这事,朝臣们基本上都持反对意见:哪里有一国之君跑去别国的道理啊?若是在两国边境会面邦交也就罢了,这“回门”可是要深入龙潭虎穴跑到人家北魏王宫里去的!
朝臣们都以为他们圣上是色令智昏,殊不知孟君轲自有考虑。是以她大手一挥便将此事彻底定下了:“此事不用再议了!诸爱卿的考量朕也都知道了,不就是怕朕客死他乡么?”此话一出,朝臣们立刻呼啦啦跪倒了一片,当场吓得连乌纱帽都要摘下——这圣上实在太过口无遮拦、百无禁忌,他们又岂敢接话啊!孟君轲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,“行了,都起来吧。让陈瑾带着虎贲军与朕同行,再让赵将军领五万大军在边境演兵,诸位可放心了?他北魏本就是我南魏的附属国,难不成还敢不从?朕离开的这段时间由太上皇监国,一切制度从旧。”此时此刻,太上皇正在同发妻一起畅想该去哪里游山玩水,突闻如此噩耗,他不禁被气得破口大骂:“不孝女!这个不孝女!这皇位传给她有什么用!”然后转过头去对太后痛心疾首道:“教子无方啊夫人!这孩子真是从小被咱们惯坏了,行事毫无顾忌,过于任性了!”也不怪他如此气愤,实在是孟君轲那张嘴太可恨,她让太监传了一句话,说要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,就让太上皇重新继位,再生一个孩子顶上。似乎所有人都在反对此事,不过整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陈瑾了,都城地小,拘束得她浑身难受,终于有机会出城,她是一天也等不及了,立刻跑去问自家陛下何时出发。孟君轲好笑地看了她一眼,“要不就七月下旬?”日子便被这样草率地定下了。盛夏七月,就在这个草丰水美、遍地牛羊的好时节,南魏帝后亲临北魏。望着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,孟君轲只觉得天地间皆是畅然,连带着被压抑许久的某种“兴致”都在悄悄探头探脑。她看着拓跋禹俊朗的面庞,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读过的一首诗,便盯着他的眼睛吟诵了起来:“野有蔓草,零露漙兮。一见钟情,携手芳林。”这诗中寓意直白而又含蓄,拓跋禹几乎立刻就懂了她想做些什么。看到拓跋禹不自在的眼神,孟君轲哈哈大笑,吩咐陈瑾带军原地休息,然后翻身上马与他同乘一匹。她狠狠拍了下马屁股,两人瞬间便跑没了踪影。以地为塌、以天为被,两人在马背上、在草地里起起伏伏,微风吹过草浪滚滚,明明应显得凉爽才对,却引起一波又一波燥热。直到那草浪彻底停下,孟君轲指尖酥麻,神清气爽地躺在厚厚芳草之上,这才心满意足喟叹道:“北魏真是个好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