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政深知,随着少府为国库带来的利益越大,想染指此处的官员亦会越多,接下来,总管百官的左右丞相定会借此做筏频频找五黑的过错,是以,他想将少府独立出来,直接由君王负责,但迟迟未找到机会。今日王绾这冒犯五黑之举,但给了他顺水推舟的借口。是以,在李斯一番滔滔不绝后,王翦等人又趁机附和,君王遂恰到好处地面露惊喜道,“爱卿所言甚是,此事可行!”午膳时分,当君王在餐桌上提起今日之事后,便听到明赫惊喜的心声传来,“把负责做工程的部门分离出来,不就是隋朝三省六部里的工部吗?让专业的人负责专业的事,父王的思想果然领先时代数百年啊”正在嬴政想趁机听听那“隋朝”的三省六部究竟是如何划分的,忧心着修路一事的扶苏却开口道,“父王,眼下我秦国要去何处,才能找到这样一位能提前统筹七国全局道路、还能现场指挥修路搭桥的大才啊?”明赫忙抬起吃得鼓鼓的腮帮子看向扶苏,他费力咽下一大口,奶声奶气道,“阿兄,父王一定有办法的呀,他今日吃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呢,可见心情极好!”父王若担忧此事,心情定不会好,心情不好就会情不自禁蹙眉,身为父王贴心的小棉袄,他很懂察言观色的哟。扶苏闻言,急忙抬首看向对面的父王,君王果然满面春风,一派胸有成竹之势,半分也看不出在为修路烦恼呢!不待乍然放下忧虑的扶苏开口,君王便笑着搁下筷箸,接过宫人递来的盐水漱口后,主动笑着给一大一小俩娃解释道,“实则,寡人昨夜得到仙人所赠之水泥时,便已想好不可再按七国旧路重修,是以,原本就未打算让五黑负责此事,墨者虽善器械机关之道,却不擅治水开路之道。”这话,便表示君王早有人选了。扶苏立刻惊叹地看向明赫,欣慰地笑眯眯道,“阿弟好生聪慧啊,竟看出父王早选好大才了!”他的阿弟,真真是世间最聪慧的小神童啊!明赫扬起白生生的脸蛋嘿嘿笑了两声,便下桌来到父王身前,睁着圆溜溜的好奇眼睛,软乎乎问道,“父王,那人到底是谁呢?”
君王笑着将他抱到膝盖上坐好,又将小家伙的餐盘端来喂了几口饭,这才柔声道,“此人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他乃是水家大才,乃是当世最擅筹划道路沟渠之人”扶苏眼睛一亮,惊呼道,“郑国!”很快, 带人在颍川郡整修河渠的郑国被召回了咸阳,君王派出的信使前去颍川郡传信时,便将召对方归国的缘由说得一清二楚。不然, 以郑国一干起活来,便两耳不肯闻渠外事的倔强工作狂态度,若不说清打扰他究竟为了何事, 纵便是君王的诏令, 也未必能顺利将他召回咸阳。果然,对方一听闻是重整天下道路河渠之事,便急匆匆叮嘱了一番下属, 马不停蹄跟着信使回到了咸阳。风尘仆仆的他一进章台宫便激动跪拜,“王上英明呐!道路, 乃邦国民生之血脉也,乃拯救穷乡僻壤之骨梁也!老臣这两年来带人奔走于韩魏故地河渠之间, 观其除旧都外, 各地道路年久失修、多有不畅, 两国河渠与道路, 又分属河渠令与大田令管辖, 两部埋头各自为政,所造之渠路冲突极大, 除却主干道可通达列国,些许县乡支道甚至有与田陌相连者, 分明乃周王室旧道, 可见两国官吏, 是何等欺上瞒下不作为!王上今欲重整路渠, 真乃造福天下万民之善举!”所谓周王室旧道,正是西周时期盛行的井田制开路之法:渠路合一。西周推行井田制, 除却镐京与洛阳两座都城外,在全国通行百亩为一田,九田为一里,道路以“井“字型,密布于田地和灌溉的沟渠之间,为容纳车马通行,又根据宽度划分为五个等级,百亩之间的大道为东西走向的陌,千亩之间的大道为南北走向的阡——这道路开辟在田地之中、跟随沟渠而走的法子,需要朝廷派人统一管理灌溉与疏浚,一旦有疏忽,便会引发洪涝灾害,将田地与道路一道淹没。(1)此种道路随着强大西周王室的湮灭,早被列国“废井田、开阡陌”的新道路修法取代,身为不被韩国朝堂重用的水工郑国,当亲自看到贫瘠的韩国土地上还有这等古老的阡陌之田时,心头有多愤慨,有多痛恨韩国昏君奸臣误民,就有多珍惜秦国君王贤明、官吏守法的清明政局。唯有在如此国度,方能做些利天下万民之实事——秦王,乃是真正想为这乱世做实事之君,乃是真正想拯救这天下苦难万民之君,当年,秦王知晓他的身份后,却仍委他以修渠大任之事,郑国便明白,这世间容得下以水家之法、大兴利民之计的,唯有秦国。试问,如此造福万世生民之工程,虽耗费财力物力甚大,虽秦王知晓他的间者身份,却仍肯让他留下来以十年之年完成沟渠,是何等长远的目光与宽广的心胸?是以,在韩王数番暗中派人催促他,定要在完工时趁机损毁堤坝,让渠中之水淹没秦国关中平原之时,他只充耳不闻当农夫,压根不想再应付这等卑鄙昏君,受秦王之托的他,只想以水家门人的良知忠于秦王之事…君王衣袂生风疾步下殿,一把挽住郑国的手臂,看着对方被风吹日晒如农夫的面庞,笑得热切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