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瑾一把打掉他的手,“大胆!居然对陛下不敬!”而从始至终,拓跋禹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,他虽身处矛盾中心,却目光沉静,思绪也越飘越远。儿时的拓跋禹,说是一条任由拓跋协奚落的野狗也不为过——他也不是没有反抗过,但每当自己表现出些许挣扎之意,皇后便会去母妃那里“走”一遭。后来,他便学乖了,任由拓跋协怎样欺辱都不还手,就是希望能让母妃少受一些磋磨。可母妃还是死了,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死了,甚至死得那样惨烈。所有人都说二皇子是个狼心狗肺的,母妃死后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。但只有拓跋禹自己知道,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,他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夙夜难眠,仇恨的种子在心中疯狂生长——拓跋协、皇后甚至还有那个隐身其后的拓跋宇明,他要他们偿命!但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丁点怨恨的模样,他甚至还要想方设法为他们一家三口卖命,才能够换取活下去的机会!所以拓跋禹投身沙场,拿命去挣军功。明眼人都知道,哪怕他只是一身白丁,此等功绩也足够封侯拜相!可无论他如何骁勇善战、力挽狂澜,却始终被拓跋协和皇后死死压制住一头。甚至无数次,因为人手不够、粮草不足,他差点儿被害死在战场。拓跋禹终于意识到,整个朝野都被皇后娘家的势力渗透,自己若还是留在北魏,不过就是在泥潭里挣扎罢了!他必须借助外力。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,他将目光投向了兵强马壮的南魏——他不在乎后世怎么评说自己,通敌也好,叛国也罢,整个北魏已经从根里彻底腐烂了,这样的政权本就气数已尽!与其让北魏的子民们用血汗去供养皇室这些蛀虫,不如由他亲手杀光这些蛀虫,然后还百姓们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!在拓跋禹的设想里,自己会逐步取得南魏那个帝姬的信任,然后达成互惠共利的同盟关系——她助他登基,而他则回馈相应的好处。然而,人生是无法被计划的,就像他以为再度回到北魏之时会是一条荆棘之路,而他只能顶着浑身伤痛独自面对。但此时此刻,他不仅没有孤身一人,甚至还有另一个强大而又可靠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,告诉他不用怕,一切都有她在——原来,除了母妃,这世上还会有另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站在自己这一侧。这么多年以来,拓跋协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啊!他想得到什么便一定会有人帮他得到,即便后来拓跋禹成了百姓敬仰的战神将军,拓跋协眼中依旧是轻蔑不屑的——仿佛拓跋禹一直都还是那个手无寸铁的、匍匐在他□□学狗叫的稚童。然而,看到拓跋协吃瘪,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感,仿佛已经有人彻底为他驱散了儿时那暗无天日的阴影。而恶魔般可怖的拓跋协,不过只是那微不足道的污秽之物罢了。拓跋禹指了指下方的座位,淡淡注视着拓跋协道:“皇兄,人贵有自知之明。”
他如今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孩童,此次回到北魏,那些人欠下的债,自己都要一一讨回。拓跋协彻底被激怒——他那是什么不可一世的眼神!何时轮到他拓跋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?拓跋协刚要发作,却被自己父王喊住了。拓跋协不懂,那孟君轲都如此欺辱到头上了,父王为何还在卑躬屈膝!但父王的命令,他不敢不从,只得双拳紧握,按捺住心中暴戾屈尊坐于拓跋禹下首。拓跋宇明打了个圆场,又是一阵客套寒暄。酒过三巡,他却突然拍了拍手提议道:“让拓跋……”脑中一顿,实在记不起便宜儿子的名字,拓跋宇明立刻改口道:“让十三、十五和十六过来舞剑,给陛下助助兴。”儿子太多都排到二十多号了,他此时又是微醺,一时记不住名字也正常。除去拓跋禹,这三个儿子算是他众多子嗣中姿色最佳之辈。尤其是十三,肩宽腿长、五官深邃,甚至比拓跋禹还要高出一头,王宫里的侍女们见了他甚至忍不住羞红着脸跑开。果不其然,孟君轲也对十三甚是感兴趣。一支剑舞完,她饶有兴致问道:“这位十三皇子平日里可有何特殊饮食习惯?”也不怪孟君轲关心这个,南魏人普遍生得不如北魏人高大,在战场之上很容易吃亏。明明都是拓跋宇明的儿子,但这位十三皇子生得格外高大,说不准是有什么饮食秘诀?但这话在拓跋宇明耳中听起来便是孟君轲动了心,甚至已经考虑到日后起居:若是十三皇子跟着她一同回了南魏,是否能吃得惯呢?十三顶着一头卷毛咧嘴一笑,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,笑容开朗:“回陛下,并无特殊饮食癖好,臣向来好养活的。”这话听着古怪,但孟君轲也没去深究,只当是这位十三皇子没什么心机,说话风格向来如此。然而,等到夜色深沉、宴席结束,她同拓跋禹一同回到北魏准备的寝宫时,却发觉那位十三皇子已经赤着精壮的上半身,坐在床沿一脸期待地等待着什么。从未见过如此大块的肌肉,孟君轲忍不住多瞧了几眼。那十三皇子本来双眼亮晶晶的很是期盼,被孟君轲目光流转打量了一下,居然变得有些羞赧。他犹豫了下,还是期期艾艾对拓跋禹道:“皇、皇兄,你能否先回避一下?”